第二巡回法庭里的“最后一问”

看到专设的律师通道，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法官对律师的尊重。

二巡诉讼服务大厅里的导诉台总是让人觉得很亲切。

　　提要

　　巡回法庭不是“钦差大臣”，不能随意办案、监督和纠错。巡回法庭是一个样板，是追求司法公正的一项制度设计。巡回法庭的生命力，在于抑制地方保护主义对司法权的侵蚀，在于“让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

　　词条

　　最后一问

　　“是否还有意见要发表？ ”在二巡，诉讼各方陈述事实或发表意见后，法官都坚持这样“最后一问”，让各方当事人把话说完。

　　引子

　　设在沈阳的“二巡”是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的简称，打从准备成立的那日起，社会关注度就没低过。因为，与地方各级人民法院相比，二巡确实有些不一样。

　　二巡内部没有刑庭、民庭和行政庭之分，随机分案、随机确定承办法官，随机组成合议庭。

　　二巡受理的案件在最高人民法院办案信息系统统一编号立案，统一纳入最高人民法院审判信息综合管理平台进行管理。

　　二巡的人、财、物全由最高人民法院直接管理，作为最高法派出的常设审判机构，它与地方各级人民法院是审级关系，它是最高审级，它作出的判决、裁定和决定就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和决定，代表最高人民法院，盖最高人民法院的印章。

　　二巡法庭设在辽宁省沈阳市，主要审理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范围内重大行政和民商事案件。

　　从今年1月31日挂牌已经7个多月了，从3月10日敲响“第一槌”已经半年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二巡，但越来越多的人想更多地了解二巡。最近，记者获得独家采访二巡的机会。

你来说情 我会认为你不信赖法庭

你干预案件 我会记录在案存入正卷

　　3月10日上午9时，庭长胡云腾担任审判长，敲响了二巡挂牌后的“第一槌”。

　　“本庭实行法院内、外部人员干预案件处理的记录曝光和责任追究制度，诉讼各方如果有人通过法院内、外部人员向本庭打招呼、批条子、递材料，干预或过问案件处理的，本庭将认为这是对合议庭公正司法不信赖的行为，并将此行为记录在案，存入正卷，同时要向其他当事人公开，且作为其承担不利后果的因素考虑。 ”这是二巡庭长，也是二巡审理的第一起案件的审判长胡云腾在开庭前的释明。

　　“正卷和副卷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向当事人公开。以往，对于有领导打招呼的材料一般都被记录在副卷里，只有法院内部人员可以看到，不向外界公开。现在，你敢干预，我就曝光！ ”二巡副庭长虞政平表示，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减少人情干扰，也以此告诫当事人，打官司用不着“找人”托关系。

　　从3月10日的第一个庭审案件开始，这样的释明已经融入到二巡的每个案件第一次庭审中。

　　2010年以来，最高人民法院每年受理案件在1万件以上，大量案件的涌入让其各项工作始终处于高位运转。在虞政平看来，巡回法庭的设立不仅仅要为最高法院分担办案压力，更多的是要为全国法院探索出一个可复制、可推广的模式。

　　以往，哪个案件由哪个法官办，可能是由领导分案或指派的，所以有些当事人早早开始托人，希望自己的案子让某某法官办。

　　在二巡，这是由“大随机”定的，二巡的所有主审法官名单都在程序中进行“大随机”。案件受理后，只要符合条件便进入立案程序，随机确定承办法官，接着再次随机，形成合议庭。

　　确定了合议庭后，案件的承办人和合议庭成员都会马上从电脑中知道，并向社会公开，告诉当事人谁办这个案件。

　　案件随机确定后，合议庭独立作出裁判。合议庭之上，不再有审批和签发程序，避免了层层报批可能带来的内部因素的干扰。

　　“确保每一个法官对自己的职业声誉负责，对这个裁判的公正性负责。 ”虞政平说。

你要陈述 我给你时间请你说完

你还有意见 我会听取到“最后一问”

　　“是否还有意见要发表？ ”这是二巡庭长胡云腾大法官倡导的 “最后一问”。

　　在二巡，每个问题或者每个事实询问完毕之后，主审或接待法官都坚持“最后一问”，让各方当事人把话说完。

　　记者在二巡的庭审现场注意到，无论是当事人陈述、法庭辩论还是最后宣判，合议庭都会询问各方是否还有什么陈述的或者还有什么问题。

　　虞政平略显严肃地说：“以往的司法实践中，面对案多人少的压力，开庭时间有限，法官打断当事人的陈述不免让当事人或律师感觉很委屈，觉得法院没有充分保障当事人充分表达诉求的权利，也为日后的信访工作埋下隐患。 ”

　　“坚持‘最后一问’难免会延长庭审时间，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法官会严格把关，让当事人作补充陈述，而不是说车轱辘话。 ”虞政平补充道。

　　曾因一起股权纠纷案站在二巡法庭被告席上的林先生激动地说，不管在哪个环节，就凭这一问，就让我感觉心里特别敞亮，至少给我机会让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辽宁大学法学院院长杨松对此举点赞：“给当事人机会以明确回应他们的诉求，尽量解开他们的心结，这充分体现了审判员对各方诉权的尊重。 ”她认为，这是程序公正的具体体现，二巡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这样做既可以让当事人充分表达自己的诉求，又可以对旁听人员进行尊重程序的教育。基于公正程序作出的判决就能获得服从，全体社会成员信法、服法的局面就会逐步形成。

　　“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要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讲到程序公正，李淑芬律师引用了伏尔泰的这句名言，她说，走进法院的诉讼当事人没有人不期待公正，我们说的“程序公正”是强调“审案的过程”公正，我们说的“实体公正”是强调“判决结果”公正。某种意义上讲，“程序公正”优先于“实体公正”。

　　提起8月19日第一次走进二巡，于佳律师有些兴奋：“二巡为律师专设了免检通道，还专设了律师更衣室，让我们感受到了来自法官的尊重。”辽宁大学法学院教授石英认为，法官对律师的尊重程度，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法治发达程度，也体现了一个国家的司法公正程度。

你离得远 我们就去你那里开庭

你敬请放心 我们与地方“没关系”

　　既然叫巡回法庭，在日常工作中如何体现“巡回”呢？

　　虞政平说，二巡虽设在沈阳，但审判地点不止于此，审判人员可以到三个省的各个地方去审案，以减少当事人往返沈阳的成本。目前，二巡已在三省设立了11个巡回点，其中，辽宁两个，黑龙江4个，吉林5个。

　　5月13日，二巡审理了北大荒鑫亚经贸有限责任公司与北大荒青枫亚麻纺织有限公司加工合同纠纷、买卖合同纠纷两案，开庭地点设在黑龙江。

　　“考虑到诉讼双方都在黑龙江省，为降低当事人的诉讼成本，我们接案后当即决定把开庭地点设在黑龙江省高院。 ”主审法官苏戈说。

　　“设立巡回点就是让老百姓少跑腿，把矛盾就地化解。 ”主审法官李明义告诉记者，以辽宁省为例，为方便辽宁南部和西部老百姓的诉讼，二巡又依托大连和锦州中院设了两个巡回点。

　　“每次二巡来开庭，大家都抢着来听。通过观摩，让我们充分感受到了最高法的法官严谨的工作作风以及对相关法律法规、司法解释的准确把握，这对我们日后的审判工作是一种很好的指导。 ”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王丽说。

　　截至8月21日，二巡已受理各类案件498件，结案总数达227件，无一超审限案件，也没有就审结案件向二巡申请再审或申诉的情况。

　　巡回法庭落户地方，会不会与地方产生利益瓜葛？

　　面对外界的担心，虞政平说，巡回法庭的人、财、物都由最高人民法院直接管理，人员每两年一轮换，与地方相对分离，这些都能避免与地方形成利益交换关系。

二巡都接什么案子

　　7月28日，家住黑龙江农村的67岁老人丁桂真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几经颠簸来到二巡。她要找来自北京的“大法官”好好唠唠村委会擅自卖掉村里防洪区的地及村领导贪污腐败的事儿。

　　二巡诉讼服务大厅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这种情况应向当地纪委反映，或者先向当地法院依法提请诉讼，并不符合巡回法庭的受案范围。一番耐心的解答后，老人略显失望地踏上了返乡的路。

　　记者了解到，7个多月里，二巡已接待来访群众2.5万余人次，像丁桂真老人这样不符合巡回法庭受案范围被劝离的高达9000余人次。

　　“简单地说，巡回区内民商事案件和行政诉讼案件一审在高级人民法院的，或一审在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在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申请再审就会到巡回法庭来。 ”

　　就受案范围，虞政平进一步解释说，二巡一般不会作为一审法院直接受理巡回区案件，也就是说，那些本身不归法院管或是应当由基层、中级、高级法院管辖而直接找到巡回法庭的都不会受理。 “老百姓对巡回法庭期待很高，有一些诉求想表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法院必须按照法定管辖范围和程序来，不可能什么事儿都管。 ”

　　“对于不属于我们受理范围的来访，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做好释明工作，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办。”二巡讼诉服务大厅主任孙大山表示。

　　令人安慰的是，目前，二巡的信访量已有所回落，由最初的日接访量最高1000人次下降到现在日均 100余人次。 “老百姓已经慢慢知道了我们都能管些什么事儿，相信以后的运转会越来越顺畅。 ”虞政平欣慰地说。（记者／刘 乐）